玖琉

山水不相逢,江湖不再见

【钤光】知君不知己(短篇,君臣身份互换AU,HE,一发完结)

好看到飞起。忍不住迎着疾风骤雨飞奔了起来。啊烧香拜佛求太太多写钤光!!!!!

皋陶牵过獬豸来:

【写在文前:


1. 容我玩个短篇先,好久好久没写钤光的短篇了,我需要轻松、轻松的环境啊!


2. 其实我就是来搞笑的;


3. 话说有人写过这个题材没有呀?照理应该有吧,可好像没看见过……?


4. 警示:画风崩坏严重,人物性格OOC;君臣全部转换,虽说是AU,设定也已经被我搞得一团糟了,而且经不起推敲……Orz】


 


世间自有诸般稀奇事,可如今公孙钤依旧觉得,要他成了这一国之君,还恍如不真。


 


公孙氏于天璇王室族系中排去甚远,且人丁渐稀,至此一辈本家只余他一个嫡子,自然而然承袭了爵位,然也不过有名无实一介闲散侯爷罢了。


 


这天下原是裘氏的天下,储君之位指予嫡长子公子振,名正言顺,天经地义。奈何生逢乱世,诸事难预,钧天朝意欲剑指边陲戎狄,到头来却缺个领兵,于是两手一摊,不由分说就向诸侯国要人。


 


四海之内数将才,素来天璇同天玑两位储君并驾齐驱。可人都说天玑太子齐之侃心性高得很,若不待见的,便是皇帝来了照样不待见。倒是有个例外,听闻彼国蹇太尉府上的公子,与太子是少年伊始的交情,还曾救过君王性命,几近整个王室都对他青眼有加。果不其然,齐之侃见了皇谕也权当没见,只冷言冷语甩下一句“父王命我要好生看顾小蹇,我哪儿也不去”,扭头就走。


 


这胆子实在是大。怎奈以钧天之力,估摸着也拼不过天玑的精兵壮马,况且人家又没想着要夺权篡位,硬要拉他出头,把人惹急了说不定连天皇老子都打。


 


还是算了。


 


照理说天璇已立储,也是不该去,怎料共主朝上的御史大夫啟昆认定裘振是棵可遇不可求的好苗子,好言好语要替帝王纳才于麾下,两人话甚投机,一拍即合,即刻便劝得他主动请命为天子出征。


 


诸侯抗不得天子诏,何况是天璇王他儿子自个儿乐意的。


 


太子走的那一日,国君愣神许久,随后召他表兄魏玹辰入宫,见了面便道,老哥呀,振儿是不会回来了。


 


魏侯爷大惊,王上可说不得这种话!公子骁勇,定能凯旋归来。


 


裘天豪只摆摆手,说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他不打算回天璇了。钧天降旨下来后,振儿与本王深谈了一番。他从来不想坐这王位,原就是本王硬要立他当储君的。这回这时机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让他抓着了,他还不痛痛快快做他的将军去?


 


听着也实在为难,魏侯爷只得好言相劝,王室不缺子嗣,公子不愿意,王上再立一储便是。裘天豪却摇摇头,道若是振儿不愿坐这王位,裘氏之下也再无人能坐得,要天璇久立不败,一国之主合该让贤。


 


天璇王身有宿疾,也自知时日无多,心下思虑的是如此这般也好,自家儿子心思不在王位上,即便是当了王也不一定能保社稷稳妥。想通了随即拟一道旨给魏侯,叫他尽快替自己寻一个合适人选来。


 


结果选来选去选到了公孙一族头上。


 


其实公孙钤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头雾水。想那天正在家中写字呢,忽闻外头小厮来禀,说有位魏老侯爷到访,他也是思忖良久才记起好像是有这么位压根儿没见过面的远房表舅,奇怪归奇怪,还是整整衣容出户相迎。那老人家见了他后便一脸笑意,和颜悦色邀他对弈一局,他哪敢不从命。下完棋又观摩起他的字,长篇大论称道一番,随后蓦地问道,老朽看小侯爷居这江湖之远韬光养晦为时已久,胸中自有雄才大略,将来可有意主我天璇一国河山?


 


公孙钤张了张嘴却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说这个套路有点深,他不太懂?


 


不就下下棋写写字么,这雄才大略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而后发觉重点好像不大对。


 


重点是眼下咱天璇国王上还没死呢,这是要拉来个人谋权篡位不成?这路数听着莫名耳熟,闻说天枢改朝换代走的就是这一套。先王还未去时,现任国主仲堃仪那三个王表叔合谋推他上位,初衷大概是想寻个傀儡使,自己好躲在后头垂帘听政,也不知眼拙还是脑抽,他们侄子那么个心叵测意深沉的性子都能被选上,也算他们倒霉,推错人的后果不消细说,反正三人坟头草,今已亭亭如盖矣。


 


当然那都是题外话。


 


公孙钤没有那种野心,他想说天璇的河山不属于他,别人的东西轻易碰不得,自己不能随便用裘氏的东西。


 


所以他的拒绝也并没有什么球用。


 


老侯爷晓得他误会,为解释眼下状况又费了一番工夫,之后种种,不消赘述。总之他还是莫名其妙往赴宫中面圣,莫名其妙由国主收作义子,又莫名其妙被立为新任储君,待反应过来时,此事已然昭告天下,不容置喙,不得更改。


 


裘天豪临终时,钧天正值调兵遣将征伐沙场的当口,裘振赶不回来,陪在天璇老王身边的却是公孙钤。


 


老王拉着他,阿钤啊,本王只一事,实在放心不下。


 


公孙钤只得应道,王上有何吩咐,儿臣一定尽力而为。


 


他想王上必是放心不下天璇,或要交待种种治世明理。


 


王上却说,你不知道,陵丞相有个儿子,名叫陵光,与振儿啊那是竹马之谊,打小交情便深厚非常。只是振儿这一走,于他而言莫过于不辞而别……唉,说来本王也是看着那孩子长大的,两人都还小的时候,本王还期许过有朝一日振儿登基,他定会叫陵光伴其身侧,只可惜现在……


 


王上咳嗽两声,颤巍巍拍了拍公孙钤的手道,阿钤啊,陵光往后就交给你了,你……要记得常去看看他。


 


 


公孙钤觉得吧,如此这般圣心仁厚的君主确是一世难寻,临终之际惦记的不是冷冰冰的江山社稷,却是活生生的天璇子民,果然以人为本才是发展核心。


 


他倒是有意遵旨去见一见那个陵光,可想来自己又不认识人家,这般贸然前往好似有失节度。


 


犹豫再三,还是先去找魏侯商量比较稳妥。


 


结果搞得老侯爷很无奈,说您无需去找他,召他过来见面即可。


 


公孙钤似有些迟疑,这样会不会太过失礼?


 


老侯爷顿一顿,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他疑惑道,忘了什么?


 


忘了您现在……已经是王上了呀。


 


公孙钤听罢愣怔片刻,方才哦了一声,意识到刚好像真的忘记了。确实,登基这种事一般人不常经历,便是现在他想起来了这回事,也依旧觉得不太适应。


 


看着眼前年轻人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老人家暗暗长吁一气,不觉有些心累。


 


 


其实第一次见着陵时光,公孙钤内心是惊吓的,只因那人那情形同他想像得实在不太一样。


 


好歹是前朝丞相府上的公子,知书达礼或是寻常,大约旧友走得匆忙故而心盛忧思,稍作宽慰即可。


 


一开始他确是这么想。


 


然而他怎么晓得,当一个眉目生得跟个瓷娃娃似的男孩子泪眼涟涟地抬起头来瞧见他便惊呼着扑过来喊太子殿下你回来了时,自己又该作何应对。


 


对方身上的酒味郁烈了些,他心说莫非是昨晚失足跌进酒缸子里浸醉了还未清醒?虽说自己倒也当过一点时日的储君,但直觉告诉他,这小公子用欢欣口吻念叨着的太子殿下说的绝不是自己。


 


勉强扶住对方的手,生怕一不留神害人家跌错了怀里。


 


好在只一会儿,小公子就慢慢回了神,只是仿佛整个人都暗沉下来,轻着声自言自语,却道你不是他。


 


一旁老侯爷也是看不下去,赶紧出声提醒一句,陵光,不得对王上无礼。


 


陵光一时默然,停滞片刻,终究强撑着振一振身,向眼前人行了跪拜之礼。举手投足间礼数分毫不差,虽眼中无神采,那风仪却是不经意中就显露出来。


 


公孙钤静静看着他。


 


先王殡天后,陵老丞相亦已致仕,而今相位空缺无人。


 


眼下国姓初改,虽说这王位他也算承袭得名正言顺,可安抚民心却不能只靠一个名头。他自己需要贤臣,天璇亦需要贤臣。


 


再者依先王所言,陵光原就是要辅佐下一任国主的。


 


叫自己来看陵光,恐怕也是这个意思。


 


见礼毕他便躬身将其扶起,说陵公子气度自如,恰似令尊风范,或想公子胸中自有雄才大略,不知可有意助本王理我天璇一国河山?


 


老侯爷当初怂恿他的那番言语,拿过来改一改倒还能用。


 


对方最终点了点头,于是公孙钤觉得,今儿个还是对自己挺满意的。


 


虽然有些怀疑,陵光到底有没有听到他方才讲了些什么。


 


 


公孙钤其实很想说,发小走了而已,至于伤心成这样么。


 


之后魏侯同他稀稀落落讲了些陵光的旧事,讲罢长叹一声,孩子是个好孩子,可惜太过情深意重,若不是振公子他……唉,罢了罢了。


 


他琢磨着情深意重四个字琢磨了半晌,扭头看看老侯爷那一脸不可说,心中蓦地一记咯噔,似是懂了什么。


 


随即便问,他是不是喜欢……?


 


老人家干咳一声,只说句,先王从前差不离都把陵光当半个儿子了。


 


公孙钤费了很大劲儿才忍住没翻白眼。


 


原来当初先王那一句“伴其身侧”是这么个伴法,合着他把准太子妃当作了朝臣使唤。


 


咳,这就有点尴尬了。


 


然而侯爷不晓得他在想什么,却意味不明道,公孙家与裘家好歹也有一点八杆子打得着的表亲关系在,说句实在的,王上,您与振公子啊,确实有些像。


 


他只假装没听见这句话。


 


 


其他国家的事公孙钤也听说不少,像天枢王最器重的上大夫孟章,俨然还是个孩子,比陵光年纪小,却懂事得多,该商议国事时就认认真真商议国事,对自家王上比谁都要上心,朝堂上谁敢于王命有异议,仲堃仪还没开口呢他第一个就怼回去了。还有天权那个混吃等死的王子执明,自己不想继位,偏愿意奔赴别国当差,跟裘振一个德性。听闻瑶光新继位的国君慕容黎生得好看,执明为美色所诱,便千里迢迢跑了去,怎奈人家不要他这么个没用处的,死缠烂打了许久才勉勉强强给了份喂羊的差事,搞得现在执明一门心思训练斗羊之技要博美人一笑。


 


除了天玑,他真想不出还有哪国君臣的关系是反着来的。


 


好歹蹇宾对他家王上也是一等一的关心。


 


不像陵光对他。


 


公孙钤疲惫地叹口气,无奈摇了摇头。


 


他又好几日没在朝上见着陵光了。


 


先王和侯爷年长,多疼爱些子辈也属正常,自己却不能由着陵光的性子胡来。礼不可废,君臣之别总得理清。既领下这丞相之职,便要好好承担其责,整天哭哭啼啼的,还浑浑噩噩扒拉着酒坛子度日,这怎么行。


 


想着便命人去把他叫了过来。


 


结果陵光来时眼眶还红着,眸中水汽有碍视人,神思恍恍之下,第一声喊的仍是太子殿下。


 


公孙钤没搭理他,只默不作声等他自己把称呼纠正过来。


 


然而等他看清眼前人是谁后,皱一皱眉头,竟不再作声了。


 


公孙钤突然感觉这个王上当得好挫败。


 


可该问的话却还是要问,他便开门见山,陵丞相这几日何故不上朝?


 


陵光神情整一个心不在焉,淡淡回话道,微臣将该办的事都办完了,王上治朝有方,微臣没什么不赞同的,呈不出奏表,便在家中歇息几日。


 


那你……可有身体不适?


 


原本想着,若陵光含糊说自己身体抱恙,好歹也能给他找个台阶下,怎料他如此直白,竟干干脆脆应一声,微臣没有不适。


 


公孙钤忍不住了,那你为何不来上朝?如今你是一国子民的丞相,又不是振公子一个人的丞相,陵大人,本王恳请你,可否为天璇多做些担待?


 


陵光似被他一席话惊了一惊,抬头凝望去片刻,轻声吐出一句,可惜那一个人如今却不在这一国中了。


 


他又没死。


 


这话脱口而出,反应过来时已然来不及了,公孙钤眼见着陵光面容一僵,沉声道,若王上没什么事,微臣便先行告退了。王上教诲陵光谨记于心,今后定不会再忘了早朝大事。


 


他转身走开得很快。公孙钤明白,方才他说今后会来上朝是好事,可言下之意也清楚得很。


 


那意思大概是,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谁人不知喝酒伤身,况且陵光喝得不节制,有几回公孙钤总琢磨着莫非真要遣人去钧天,让裘振寄回封亲笔信来劝诫才能阻得住么。结果被老侯爷一言否决,说要是寄封信来,看者伤心,没准喝得还更凶了。公孙钤一想也是,于是这念头还是作罢。


 


老侯爷摇摇头,他说王上,您可莫要老在陵光面前提振公子了,如今您才是这天璇的王,您既封陵光做了丞相,合该是你们二人为我天璇大好河山共作绸缪呀。


 


公孙钤皱皱眉道,可本王正是在想办法让陵丞相振作……


 


老侯爷唉声叹气,那您就不能自己安慰他?


 


不知为何,公孙钤竟从他脸上看出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神色。


 


 


思虑再三,他还是召陵光来偏殿相见。


 


内侍带人行至平台阶下,告知一声“陵丞相来了”便退开去,可陵光除行礼唤一声王上,便立在原地再一动不动了。


 


空气中安静了好些时候,公孙钤终是有些坐不住,悄然叹口气,心说好歹这次没认错人,招招手道,你到这儿来吧。


 


陵光站得委实远了些,大约心里还搁着上回的事,一声不吭的,公孙钤却隐隐能觉察出对方在赌气。


 


后来他冷静下来想想,陵光的才略胆识确是不错的。毕竟人家年纪比他小,命令下去的事既都能办妥帖,有点私人情绪没解决也应与他无关,他又何必计较。况且上回是自己言语不当,国君有过亦须认错,想着便欲叫其站近一些,好予些宽慰之话。


 


陵光抬头看一看他,言语里似仍有隔阂地问,王上不是向来讲究一个礼不可废么?


 


他心说你若再站远些,这礼废与不废的反正都看不清了。嘴上也只得说,无妨,爱卿过来些吧。


 


对方没作声,步履微些摇晃地走上前,他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没问一句你今天是不是又喝酒了。


 


人慢吞吞走至跟前,公孙钤刚要开口,结果眼见着对方一屁股坐到自己身侧,着实吓他一跳。动作太过突兀,惹得那腰间丝缎翩飞起来,跟蝴蝶腾舞似的,再落下来时带梢竟轻盈盈飘至他的衣衫上,怎料陵光压根儿没瞧见,只有些失神地看着前方,大约在等王上先发话吧,一时间公孙钤也不知该不该去碰那条落到自个儿腿上的带子了。


 


实在是尴尬。


 


都怪自己刚才没把话说清楚,现在又不好再叫他站起来。


 


于是公孙钤自己站了起来。


 


陵光一愣,仰头去看他,一边也想站起来,结果被一把按着坐下了。


 


陵爱卿你前段日子辛苦,睡眠又不太好,就不要老是站着了,坐着说话便可。


 


陵光有些疑惑,王上怎知道微臣睡眠不好?


 


公孙钤暗想道这不是废话么,你日日喝那么多酒睡眠能安详得到哪里去。


 


他是怕此时不给陵光些表示,会叫他以为自己又在在意那礼数小节,本就还没和好,眼下别又再生出些什么幺蛾子了。


 


他做这一国之君,不就想安安静静商议个国事么,怎的这么麻烦。


 


 


老侯爷原想来宫中同王上说一说些许琐事,进了偏殿还以为自己花了眼,不知为何竟见陵光坐在王上榻上,王上却立于一旁。


 


公孙钤看到侯爷简直松一口气,扭头便对陵光道,爱卿禀报诸事辛苦了,不如先回罢。


 


不知错觉与否,对方脸色好似微微一沉。


 


这样子搅得他心头也是一个起落,莫非自己又说错话了?


 


陵光轻言细语,那微臣便不扰王上与侯爷议事了,微臣告退。


 


公孙钤眼见他一步步向外走,不禁脱口而出一声陵光。


 


被叫住的那个回头看他,诧异神色尽显,他这才反应过来先前似乎从未直呼过其名。可喊都喊了,总得正经交待些什么,总不能说没什么事,本王逗你玩儿呢吧。


 


想着便正色道,以后少喝些酒。


 


又觉语气是不是太重,便赶紧再接一句,还有,莫要再哭了,本王……不忍爱卿如此。


 


这好像更糟糕了。讲罢他只想打自己一嘴巴,心说这都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旁边还有老人在呢。


 


陵光却沉默了一会儿,终究叠手伏身行一揖道,臣遵旨。说罢即刻便离了开去。


 


公孙钤见他离去一时也没有动弹,杵在原地片刻,蓦地想起方才好像忘记安慰人了,明明是召见陵光的初衷,结果一句聊表歉意的话都没扯到。


 


扭头却见侯爷一脸欣慰,不知是为何事。


 


魏侯笑得慈祥,说看起来王上与陵光近日相处得不错。


 


公孙钤想说厉害了我的舅,这都能看出来,本王怎么看不出来。


 


老人家呵呵笑了半晌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但王上也莫太宠他了,像方才这样您站着,倒让他坐着歇息,也是不大好。


 


他点头称是。方才那情形确属偶然,他自己也不想失了这君臣礼数。


 


结果老侯爷又补一句,叫旁人见了容易非议陵光,您可不能再让那孩子受委屈了啊。


 


……


 


公孙钤实在觉得,他才是委屈的那个。


 


担这君王二字不易,自己当真是孤家寡人,惟以忍字自勉。


 


 


公孙钤没曾想陵光会主动来找他。


 


前几日折子批得倦累,被内侍劝着去御花园里走一走。说来他确还从未好好看过宫中精巧园景,走了几步倏忽从旁的小径上闪出个身影,刹那间他还以为是园子里的紫牡丹化作了人形。


 


定睛一看却是他家丞相。


 


公孙钤最近察觉到他同陵光的私下相谈总是以很奇怪的方式草草收场,这就导致下一回见面前又得想些客套话用作缓解上回残余的紧绷情绪,可眼下这人出现得太过突然,以致他不得不直截了当了问,你怎的会在此处?


 


对方直言,是微臣让人劝王上出来走一走的,今儿天气好,王上也莫要老是闷在屋里批折子。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想着不禁多言语一句,丞相便只是来同本王说这句话的?


 


陵光稍稍看他一眼,却说那倒不止,微臣还有些小私心。


 


公孙钤怎料得到这个回答,语滞半晌,方才憋出一句,那你说来听听。


 


这会儿陵光倒是正经起来,随行慢慢踱着,一面竟真同他说道起那国是利弊,有条不紊,针针见血。于此时一刻,公孙钤方才记起自己允陵光丞相之职的初衷,原就是看穿他颓唐皮子下掩起的那份惊才绝艳。


 


他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人。


 


这般想着不由道,与爱卿一席论议,倒替本王省下翻阅千本典籍的时辰,如此一来,下回于朝堂上本王也可给诸位一个更好的交待了。


 


陵光目光微垂,轻声笑笑,说毕竟天璇的子民总期许着王上更进一步。


 


公孙钤摇摇头,本王从前总想着更进一步,而今却晓得以一人之力进不了几许。


 


陵光偏头望他,那王上可需他人相助?


 


他亦反问回去,那本王可等得到爱卿相助?


 


陵光凝神无言些许时候,阖了阖眼,只道一声,王上已不必再等了。


 


公孙钤想,这大概正是自己所期许的最好回答。


 


 


陵光的性子很耿直,公孙钤其实早知道这一点,只不过那日听他如是相问,还是半天没搞清楚状况。


 


他问的是,王上莫非心悦于微臣?


 


公孙钤瞪着他,觉得这话实在不可思议,也只能应一句,爱卿你……何出此言啊?


 


陵光却是一脸理所当然。


 


王上若非心悦于微臣,何故初见便封微臣为丞相,何故特意宣见微臣来听您宽劝,何故屡屡告诫微臣莫要贪杯伤怀,又何故为与微臣畅谈一番那般高兴?


 


这算什么理由,合着待你好一点都不行了。公孙钤颇感不解,问难道从前没有人待你这般好?


 


陵光反诘道,难道王上从前也有待其他人这般好?


 


他细想几转,发觉好像真没有。


 


两人一时面面相觑,公孙钤稍作迟疑还是点了点头,道一声,那……便算你说得有理?


 


没曾想陵光却正色道,请王上自重。


 


什么意思啊,搞得本王很想对你表白一样!


 


莫名感觉自己被耍了,公孙钤刚欲开口说些什么,却惊奇发现竟有一抹轻红正于眼前那人颊上悄然洇开去。


 


于是愣一愣,半晌无言,最终话到嘴边还是变了模样。


 


他说,陵光,本王大概真的心悦于你。


 


其实他方才想说的是,自己没待旁人那么好过是没那个机会,因为旁人都不哭不闹不喝酒啊。


 


然而还是庆幸自己没把这破话说出口。


 


不过在凝望眼前人勾起唇角那一绺清俏时,于心底又默默补上一句。


 


只是从来也没旁人有你笑得这么好看就是了。


 


 


公孙钤如今愈发觉得御花园是个好去处,尤其是旁边还有另一个人的时候。那一袭紫衣怡然摇曳在身侧,与一园锦绣合得很,他只懊恼从前怎么没早些发觉这明艳如许。


 


惟愿吾王,长享盛世。


 


晃荡几时,忽听陵光莫名呢喃一句,声音很小,乍听来还以为是惬意时不经意发出的轻叹,依稀竟闻一星半点缱绻之意蕴于其中。


 


公孙钤没太大反应,抬手替他将几缕贴到面颊上的发丝轻撩开去。


 


怎么,又是从前说给振公子的好听话?


 


语气淡然得很,只隐隐还透出一丝醋意。


 


结果迎来对方狡黠一瞥。


 


王上这般不自信?言语里的意思似是觉得这话好笑。


 


公孙钤想说不是自信不自信的问题,只是对着的是你,这路数合该习惯了。


 


陵光笑道,太子殿下可是直接当他的大将军去了,何时给了微臣机会唤一声吾王?


 


这话,微臣只对王上说,也只愿对王上说。


 


公孙钤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不相信这温柔言语直直送入了自己耳中,扭头去看身边人,眼中盈一汪春水映繁星,笑意浅淡却不能再真,是从前叫伤心思绪搅浊了的苦川哀洪都逝去了个干净,只余下澄澈的平静与喜悦。


 


最要紧这澄澈是他给的。


 


风拂过,撺掇起一袭细碎花雨,落英或爱姣颜,飘摇着飘摇到陵光唇角边却不再往下落了。


 


公孙钤只看一眼,随即便低头吻上那片花瓣。


 


清香幽然,最是静人心。


 


如是岁月养人,本王便许你一个盛世久长,惟愿与君共享。


 


(完)


 【1. 啊啊,公孙大人被我整成了吐槽役,其实本来是想恶搞来着,可惜画风不太稳定; 


2. 最喜欢设定一个先喜欢上,但却是另一个先表白(或逼对方表白),这样的双箭头让人安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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