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琉

山水不相逢,江湖不再见

【钤光】【哨向】莫比乌斯环(2)

陵光把自己关在黑暗的房间里。

这样的生活持续有一段时间了。他蜷缩在墙角,紧闭着眼睛,房间很小,散落着一地杂物,就算在废弃区也算破旧的房子,小到只能装下一条被子和一个人。

如果他是个哨兵,恐怕早就精神崩溃了。

然而他不是,几乎很少有人知道,陵光是个向导。

从前他的事被塔视为秘辛,受到绝对严密的保护。自从发生那件事后,他离开了塔,更是鲜少有人见过他的踪迹。

离开主城区不过是为了躲避那些跟踪者。以他的能力能轻易甩脱任何一个哨兵的追踪,去到他想去的所有地方。但是现在陵光不得不寻求塔的帮助。

身体内灼热感与空虚感同样强烈,肆无忌惮啃咬着他的每一寸躯体。

血液里都是令人绝望的奢靡气味,那些气体分子游走在整间房子,如果不是陵光早早在门窗上做了特殊的防护,现在恐怕早就被发狂的哨兵们包围了。

一个濒临发情期的向导,就是落入狼群里的柔弱羊羔。

然而每一个熟悉陵光的人都知道,将其视作温顺绵羊的下场。

时隔两年的发情期发作得格外厉害。

陵光在燥热中喷出一口气,只觉得喉咙滚出的都是火苗。

自从某件事后,他再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久违的体验令他感觉暴躁,精神向导在他的精神世界里躁动不休,正当陵光掐着自己胳膊试图将自己再缩小一点的时候,耳边终于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一二三四,门外站了四个哨兵,还有两个精神微弱到不可察觉的,应该是医师。

看来司令官真是急了。

陵光迷迷糊糊想着,用精神连线将话语拍进了外面人的脑中。

“进来。”

他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

 

塔里来的专员给陵光带来了足量的抑制剂。

他被特殊的拘束器捆绑着钳制在地上,不止手脚,连嘴里都被戴上了特殊的勒具,陵光仰躺在地上,任由医师在他脖间推入针头。

冰冷的药液顺着针管缓缓进入血液,好似一盆冰水浇上火堆,极速的冷热交替感令陵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湿哒哒的头发贴在额上,双目圆睁,里头滚落生理性盐水。

可能是他这副模样太过危险,几个专员不约而同后退了半步,避开视线不敢与其直视。

能够被选中参加此次特殊任务的都是塔里的精锐。

所有哨兵都是经历过地狱般的特训和已有固定伴侣的,没有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饶是如此,在满室浓郁的向导素和见到少年光润肌肤上的束缚时,他们还是不得不靠深呼吸才能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神。

任谁也想象不到,此时此刻地上仰着纤细脖颈喘息的少年,就是曾经钧天最强的向导,天璇塔的最高指挥官。

陵光。

 

“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出发前魏司令苦笑着说道。

“没有见到过当年的陵光的人,是没有办法想象那样的场景的。他走过的时候,万物向他俯首。只要他愿意,整个钧天都是他的。”

“如今,恐怕是不能了。”

 

“魏司令让我们来找一个人。”

治疗结束后,塔里的专员向陵光行礼。

后者刚解开拘束器,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说。”

依旧是精神对话。

陵光推开试图搀扶他的医师,摇晃着站立起来。

迷惑人心的身体反应已经消失了,他又一次对陌生的哨兵表现出了不耐烦。那种感觉仿佛领地被外来者入侵,猛兽本能的自我防卫反应。

“钧天最强的向导。”专员说。“司令希望我们能劝说您回塔。最近各国的局势非常不好,钧天很快又要乱了。”

同样的话语曾经重复过无数次。

这两年来各种软的硬的劝说的话语陵光听了一箩筐。

如果是司令本人在场就知道此时会有什么结果。

可惜新上任的专员还并没有经历过。

所以当他们看见陵光踉跄着走到墙角抄起酒瓶的时候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钧天最强的向导?”

陵光讥讽式挑半边唇。

“你们要找,去找两年前的我吧。”

他把不知何时拿到手的一整盒抑制剂倒进酒瓶,仰头灌下去。

酒液顺着下巴打湿了半身衣服,陵光不在乎。

塔里来的专员这才明白了魏教授的意思。

钧天最强的向导已经死了。

如今活着的,只是批了同样外壳的死魂。

那个死魂狂躁颓废的外衣下裹着空虚疲惫的内核,用金属嗡鸣一般刺耳的声音命令他们出去。

那样凌厉的态度简直像个失控的哨兵。

很久以后塔里人说,陵光是他们见过的,有史以来最像哨兵的向导。

 

陵光从前并不是这样的人。

从前的他意气风发,锋锐得像柄出鞘的利剑,能劈落沿路一切艰难阻碍。

但那时候的他还是非常温柔的,那些柔软的情绪被他埋在眼底,如同大洋之下回旋的暖流。

尤其是在对上他家的哨兵的时候,更是从眼里荡开了碧波万顷。

然而他的哨兵死了。

死在他们正式结合的前夜。

 

裘振的死是他咎由自取。

陵光花了两年时间回忆那次行动,最后还是得出这样的结论。

一个未结合的向导带着一个未结合的哨兵。

他知道哨兵要承受多大的压力。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是塔里最强的向导,他的话有绝对分量。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相信自己,也相信裘振。

“我知道有些困难,总归能克服的。”

他伸出自己的精神触手去安抚哨兵混乱的精神世界。

他感受到那浩瀚精神海外竖起了墙,抗拒着他的疏导。

没有关系。

他想。

通通都会好的。

等这次任务结束,他会跟塔里提出一份申请。

不,塔里会同意他的任何要求。

等到那个时候,他还有很多时间与他的哨兵一同度过。

只是如今他不仅仅是裘振的向导,他还是他的指挥官。

“去吧。我等着你凯旋。”

可惜他犯了一个错。

“世上最不缺就是后悔药。”

何况从头,他也不能悔。

抑制剂发挥了作用,海浪般眩晕感席卷眼前。

陵光在黑夜中沉眠。

 

黑夜给了他一双黑色的眼睛。

陵光用它看见了鲜血。

刺目滚烫的红密密麻麻泼洒了他一身,从头顶到胸口到小腹到脚踝,梦里昼夜无休都是滴滴答答滴滴答答的水声,从破碎的胸口,到十指的缝隙,滴滴答答滴滴答答,连带着他残余的一点生气都跟着飞速逃逸。

又一次血淋淋的梦境中突兀传入了歌声。

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哼着歌儿。

有温暖粗糙的触感落在了头顶。隔着额发轻轻摩挲。

陵光不知所措地睁开眼睛。

在视线的尽头见到了一只巨大的雄狮。

那只狮子优雅踱步朝他走过来。

明明是只猛兽,却丝毫没让人感觉到害怕。

“你是谁?”

他低低问了一声。

旋即便看见黑夜中亮起了一点红色星火。

一个叼着烟的男人站在敞开的门旁,投下长长的阴影。

借着火光他看清那人漆黑的眸子。

“我是你的专属哨兵。公孙钤。”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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